贺显清,1956年出生,祖籍湖南隆回,上世纪八十年代毕业于湘潭大学历史系文物专业,毕业后就职于娄星区博物馆,多年来,他收集皇象、王義之、王献之、颜真卿、虞世南、褚遂良、欧阳询、赵孟頫、郑板桥等名家名碑破损碑刻200余块,其中不乏《麻姑山仙坛记》宋刻碑、《天发神谶碑》等珍品。
碑刻,把碑用纸印出来,就是拓片,也叫黑老虎。拓片,指将碑文石刻、青铜器等文物的形状及其上面的文字、图案拓下来的纸片。是我国一项古老的传统技艺,是记录中华民族文化的重要载体之一。
9月22日,“贺显清·藏 历代名家碑刻拓片展”在娄底市博物馆举行,展出包括颜真卿的《麻姑仙坛记》、赵孟頫的《天冠山碑》等珍藏拓本在内的80余幅作品。来自全国各地的百余名书法专家及书法爱好者参加,共同见证这场碑刻拓片盛会。故宫博物院原副院长陈丽华、中国著名古字画装裱修复专家廖定一等出席,市政协副主席刘继清宣布开幕。开幕式上,贺显清当场向娄底市博物馆无偿捐赠了部分珍贵历代名家碑刻拓片。
当天的座谈会上,与会专家们对贺显清几十年如一日寻找、挖掘、整理修复古碑刻拓片的敬业精神表示称赞和敬意。“太震撼,太激动了!我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规模集中和内容丰富的拓片展,同时也不可思议,很多文物流落时间久,损坏程度大,但贺老将它们每一个细节都完全修复到位,技术精湛,可称一绝。”
“贺老是‘清贫’的,同时他又非常‘富有’,因为他做的是保护国家珍贵文物和传统文化传承的大事,是有意义、有价值且了不起的事。”
一名63岁的老人缘何引起众多文化大咖的惊叹?一场碑刻拓片盛会的背后有怎样精彩的故事?记者专程采访了贺显清。
结缘西安碑林的“文博生”
上世纪80年代,湘潭大学首创文博专业,向全国招收有志保护我国文化的青年。那一年,还在深耕绘画之道的贺显清慕名考入了,成为了改革开放后全国第一批文博学生。回想当年,他笑着说:“我当时也不清楚文博专业干什么,以为将来就是到博物馆工作了。”
影响贺显清一生的机缘出现在大学实习期。当时,贺显清所在的文博班受邀来到西安碑林参观,当他走到岳飞的《满江红》碑刻前,深深地被吸引了:“一看就是3个小时,外人看我是静站碑前,但我心里却笔龙走蛇,一笔一画临摹碑文,久久不能平静。”直到今天,贺显清仍忘不了被碑林上书法震撼心灵的感受,他觉得通过那些石碑上的文字,在与一代代名人进行穿梭时空的对话。
毕业之后,贺显清被分配到娄星区博物馆,这使他有很多机会接触到历史文物。他常感慨,很多珍贵的历史文物因各种原因埋没民间。与碑刻有缘的他,看到那些“宝贝”被人用来洗衣服、填猪圈,痛心不已。
贺显清始终无法忘怀西安碑林那次灵魂的对话,始终无法漠视那一块块饱含历史文化的石碑在哭泣,决定依靠一己之力收集那些散落民间的石碑。
痴迷寻碑的“贺癫子”
“我卖掉了自己的房子,甚至不惜与妻子离婚,把自己所有的工资都用来买石碑,人们都觉得我就是个癫子。”采访中,贺显清笑着打趣自己。
娄底出了一个不当“万元户”,到处找石碑的“贺癫子”。上世纪80年代末,贺显清跟随时代大潮,下海经商,在娄底成为当时人人艳羡的“万元户”。但是,为了收集那些“满身尘土”的石碑,贺显清放弃了受人艳羡的“老板”身份,甘心做起了找石碑的“疯子”。
“这是我收集的第一块石碑,何绍基的《刘公神道碑》,那是上世纪90年代初的事,后来我将这块碑捐给了博物馆。”
颜真卿《麻姑山仙坛记》宋刻碑,这是一块在中国书法界拥有极高地位的碑刻,如今成为了贺显清的重要收藏之一,而这套碑刻的收藏还得从上世纪90年代末的一次采风说起。
当年,贺显清去新化县采风,在一位70岁老奶奶家中偶见两块残碑。经过辨认,碑上所刻为颜真卿的《麻姑山仙坛记》,其中一块残碑上写有何绍基的跋。“当时,我的心情非常激动,发誓要把这套碑刻收集齐全。”
往后一年,贺显清为了与老奶奶搞好“关系”,天天陪着,买菜帮忙,宛如老奶奶家的亲人。足足一年有余,贺显清的诚心打动了老奶奶,老奶奶对他说:“我知道你要那块石碑,真难为你守了这么久,拿去吧,不要钱。”
除此之外,贺显清还四处收集线索,马路边、水井旁、坑洞里都留下了身影。他甚至为了搜集一块残碑,半夜三更蹲在马路上用扫帚一点点将几百块碎片慢慢拼凑完整;为了两个字,跳到猪圈里,用双手从弥漫着恶臭的猪槽中掏出石碑……功夫不负有心人,贺显清成功寻到了12块残碑。“我推测应该还有三块残碑,要么找不到,要么被破坏了。”贺显清的话语里含着挥之不去的遗憾。
《孔子庙堂碑》则是贺显清另外一件得意的收藏品,这块碑的故事同样精彩。
同样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贺显清一位友人王某看到了一块石碑残片。当王某将残片交到贺显清手中时,贺石清犹如打开了一扇宝藏的大门:“我当时看出来应该是孔子庙堂碑,心情顿时激动不已。”
贺显清二话不说花钱把残片买了下来,并叮嘱王某,只要还有类似发现就立刻打电话通知他,无论多远,无论开价多少都要。贺显清的叮嘱收到了效果,王某陆陆续续又发现了许多残片,都在第一时间通知。为了早日见到心爱的“宝贝”,贺显清特意租用了一台的士,只要接到信息就马不停蹄赶往发现地点。“王某也是个精明人,看到我这么热衷,卖的价格也是逐步升高,一块小碎片从200一路涨到近千元。”但是,贺显清为了收集完整石碑,甘心做起了被杀黑的“傻子”,从来不还一分钱的价。一来二去,再加上来回的租车费,贺显清身上的钱花光了,只好向朋友借钱才把石碑收集回来。
寻碑三十载,贺显清放弃了画笔,放弃唾手可得的富贵生活,只留下了珍贵古碑200余块。他说:“我房子里除了石碑,就只有一张床了,但是已经足矣。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唯有中国文化可以源远流长。”
钻研拓片技术的“达人”
洗碑、盖纸、润湿、蒙第二层纸敲实,待水风干,拿出自制扑子,蘸墨、扑墨,一气呵成,随后悬挂晾干,一张拓片便制作完成,纸上黑白间自有天地……这是贺显清向记者演示自己的拓片技艺。
如果说碑刻是传承中国文化的根,那么拓片则是传播文化的繁枝茂叶。“拓片的价值在于保存历史,像《麻姑山仙坛记》这样的,没有原碑,后人多数情况下只能通过拓片窥见‘历史’。”2010年以后,贺显清收藏的石碑数量已经可观,他便开始学习拓片技艺。
“我研究过传统的拓片技艺,那种方法会损毁石碑,改良拓片技术成为我孜孜不倦的追求。”贺显清对石碑的热爱可见一斑。经过多年潜心研究,贺显清钻研出了自己独特的拓片技术。传统的拓片是用厚纸、橡皮锤,“两纸三遍”。贺显清拓片有独特的上墨技巧,刷胶、上纸、轻打、上墨,这样可以减少对文物的损伤,还可以呈现出石碑最真实的样子。几个人完成不了的高难度拓片,贺显清可以通过自己独特的技术一个人完成,一块2.5平方米大小的石碑一般15分钟便可以拓好。
“还记得小时候为了寻到一本字帖而四处奔波,我如今收藏石碑并进行拓片,就是希望后人能更方便地学习到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在贺显清的心中,他还有一个更大的梦想,就是在娄底建一座石碑博物馆,他笑着说:“西安碑林举世闻名,如果娄底能有一个石碑博物馆,不仅可以供大家欣赏、学习,也能打响娄底的名片。我希望做好一名搬石头的‘愚公’,做些传承中国文化的事业出来。”
(本报记者 肖鹄 实习生 高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