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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刊日期:2020年08月13日> > 第12版 > 新闻内容
寂寞的石磨
新闻作者:   发布时间:2020年08月13日  查看次数:  放大 缩小 默认

  □ 游宇明

  那盘石磨躲在堂屋的一角,看着家里人进进出出,像是守着一段漫长的时光。

  石磨老了,老到被人冷落了许多年。

  家里那盘石磨到底是哪个先人造的,至今是个巨大的疑问。父亲是石匠,会打地基,会雕简单的石花,但从来没见他造过石磨。问父亲,他说自己从小就看到这个玩艺,是不是他父亲造的,还很难说。总之,是很老很老了。我家古物不多,我看到的第二古老的东西就是几枚“袁大头”。如果用得上文物这个概念,石磨大概算家庭的一级文物了。石磨造得非常精细,外表光滑得像玻璃,里面的折皱依然又深又细,“咬”劲十足。

  石磨也曾经青春过。在我的成长年代,实在想不出哪一种农具比它与我们的日常生存关系更密切。磨米粉,这是做得最多的事。这种米粉可不是用来做粉蒸肉,而是以之煮糊糊。农闲时节喝糊糊比吃米饭省粮食得多。经不经饿,那是另一回事。然后是磨小麦粉。老家多旱土,这些旱土一年四季都没闲着,印象里,小麦、高粱、玉米、大豆、红薯、土豆是旱地里的主要作物。生产队里分的稻谷不够吃,杂粮便派上了用场。其中,杂粮中吃得最多的又是小麦和红薯。而小麦是需要磨成面灰的。家里偶尔也改善生活,那就是做豆腐吃。做豆腐更要用到石磨了。做豆腐得先用石磨破豆,破了豆,将黄豆皮筛掉,用水浸泡黄豆五六个小时,然后再用石磨磨成生豆浆,烧开、滤渣,在浆水里加入石膏,使之变成豆腐脑,再经过压榨,让豆腐脑变为成形的豆腐。当然,那个时代吃豆腐是件奢侈的事,不是过年过节,根本不要去想。

  母亲觉得我们力小,又在长身体,不是万不得已,不会叫我们推石磨。石磨沉沉的,下面一扇固定在磨架上,上面一扇是活动的,边上有沿,磨盘上方可以装东西,靠边处有一个孔,以便让需要粉碎的东西进入两扇磨的接触面,以一个木制的巨大磨芯相连,边上安有手柄。石磨相合的那一面都刻有深深的磨牙,像极了棕树叶。大人推磨都可以推出一身汗来,孩子推磨非得使尽用来蹦蹦跳跳的那点底力不可。所以,我家因此形成一个不成文的规矩,磨米、麦等耗时不长的活,父母全部包办。需要耗时一两个小时的事情,比如磨豆腐,父母才喊我们搭把手,只要觉得我们有点累了,他们就会叫我们去休息,而自己决不会停下手中的活计。

  传统乡村里的脱壳和粉碎工具并不限于石磨,比如我们家有一个直径超过一米的推子,那是用来碾米的,只是这种推子只能脱壳,不能去掉大米上那些薄薄的米衣,推出来的只是糙米,而非精米。从营养上讲,糙米当然强于精米,口感却要差上许多。老家还有一种粉碎工具,叫“碓”。“碓”由两部分组成:石缸、“碓”身。我们用一只脚踩“碓”身的尾巴,它会扬起来,放下去,“碓”头就会落到石缸里。“碓”头是木制的,只是在它与石缸接触的部分包了一层层厚厚的金属。“碓”用着省力,只是粉碎的东西不太精细,以之磨辣椒粉之类没有问题,用来磨米粉、麦粉,还真吃不得,必须借助石磨才行。农人说:百样东西百样用场,想想,真是这个道理。

  时换世移,石磨早已派不上用场,我读小学时村里有了碾米机,上初中时村里办了磨面机、磨浆机,机器怜惜人的辛苦,将粉碎食物这类重活一概承包了。只是父母珍爱旧物,这盘古老的石磨一直舍不得扔掉,即使进城多年也想不到要处理一下。

  人生总有一些事不是想遗忘就可遗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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