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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刊日期:2020年11月05日> > 第14版 > 新闻内容
父亲的扁担
新闻作者:   发布时间:2020年11月05日  查看次数:  放大 缩小 默认

  我的老家在一个美丽的小山村,群山环绕,农田和耕地就像一块块形状不规则的豆腐,嵌在山坳里,镶在岩缝中。出门干农活,时而爬峭壁、下陡坡,时而跨水沟、钻荆棘,少有的几段平路也是弯弯曲曲的山石路,或是狭窄湿滑的田埂小道。所以,扁担是山里人离不开的朋友。

  老宅堂屋里留存着一条老桃木扁担,两指厚,四指宽,两端被压弯了,中间向上拱起,即使布满尘埃,也依然泛着油光,父亲是唯一驾驭过它的人。漫长的岁月中,扁担压弯了父亲的背,也让他修炼出了一颗坚韧而鲜活的扁担心。

  扁担上的担当

  有一年,红薯大丰收,母亲欣喜地在地里刨红薯,父亲则用扁担将一担担沉重的红薯挑回家。临近立冬,母亲和我都穿上了薄毛衣,父亲却只穿一件打过补丁的单衣。挑担前,他先将衣领往下拉了拉——露出后脖颈上的小块肌肤,以免扁担把衣服磨烂。

  挑担走平路和下坡时,父亲将扁担全部压在那块外露的皮肉上,半低着头,两手抓住左右筐架,小快步向前走。这时,后颈部皮肉会扭曲在一起,形成一道道心酸的弧线。开始爬坡时,父亲会将扁担缓缓移到左肩,左手扶住扁担头,右手扶住后筐,把头低得更低,缓缓地向上移动着步子。随着坡度的抬升,他口鼻里一呼一吸的间隙越来越长,脚步移动得越来越慢,小腿颤抖得越来越厉害,脚踝处爆起的青筋若隐若现。童年的我,无数次陪着挑担的父亲爬过那段长坡。爬上坡顶后,父亲放下箩筐,让我坐在一块干净的大石头上,或指着远处的山峰,为我编一个神话故事;或讲一段鸡汤型的历史故事。有时,他会钻进草丛,为我采几朵野花,或用狗尾巴草扎一只蝴蝶。爬坡的辛苦似乎在这样的互动中消逝了。

  无数个日子里,父亲就这样默默地用扁担扛起家庭责任心,挑起对生活的信心,将一担担辛劳融化在时间的褶皱里,将快乐与希望留在我们心中。

  扁担下的父爱

  农闲时节,乡里人爱搞些热闹,有的男子汉爱聚众打牌。父亲也善玩牌,但不贪恋,他更爱听戏、看电影、赶集,或陪母亲看些闲书,或一起外出消遣,但从不会抛下任何一个儿女在家。

  小时候,我和妹妹经常被父亲放进两个箩筐,挑着赶十多里路去听花鼓戏或看电影。妹妹略轻我几斤,父亲总在她那个筐放上一个砖头。年少不谙世事的我们总是兴奋异常,在筐里扭来动去,扁担便在父亲肩头晃来荡去,却从不见父亲恼怒半分,只是用他宽大的双手紧紧抓住两个筐,生怕筐架从扁担头脱落似的。母亲打着自制的火把或手电筒,踩着小碎步,跟在后头,或许是为了分散我和妹妹的注意力,她会和父亲讨论电影或戏曲。我们姐妹从小亲密无间,不用努力证明自己而去争夺父母的爱,长大后仍有种无可取代的默契,这得益于父亲用那条老扁担传递的不偏不颇、一视同仁的爱!

  扁担中的牵挂

  我们姐妹陆续入城谋职定居后,老扁担仍常与父亲为伴,往返于老家与城里之间。八十年代,乡里来市区一趟可不容易,翻山越岭,乘机帆船,爬绿皮火车。老扁担陪父亲送来无数袋杂粮和瓜果。

  九十年代,修了公路,通了班车,只需走一小段出村的山路。老扁担虽无需再陪父亲爬坡翻岭,可承受的分量更重了,物种更多了。父亲总说:现在不需要挑担走远路,多挑点也不费累。后来,妹妹远嫁,父母随我们入城居住,虽没机会在家生产土特产,父亲仍会定期回乡采购,照旧用扁担为妹妹一家送去同样的牵挂。有一回,我送父亲赶火车。我拦下一辆的士,但狭长的扁担放不进后尾箱,也塞不进后座,好不尴尬。我劝他弃扁担而行,他硬不肯,只好改搭公交车。车子一到站,父亲迫不及待地猫好腰,笨拙地将两个大麻袋挑上车。放下袋子后,他撅起屁股,轻轻地挪动着麻袋,确保它们不被挤压,不会倾倒。再将原本平放着的老扁担抓起来,握紧在手中,挨着窗户框竖放好,生怕它会溜走似的。“你不怕城里人嫌你挑着扁担土里土气吗?”我忍不住问道。“不会吧?反正,我自己不嫌弃自己就行了”,父亲淡定地答。暮年之际的父亲,不断用扁担运送着一份份离别与牵挂。

  如今,公路入村,小车入户,再也无需肩挑手提,父亲的扁担已被遗弃在老宅中。然而,父亲用扁担挑起的责任与担当,传递的爱与情感,如同一股暖流滋养着我们几代人。父亲的心就像扁担一样,坚韧,温暖,有份量!(成省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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