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姜之虎
老照片有点发黄,它拍摄于上世纪60年代初。艳阳之下,在那记录射击成绩优异的胸环靶前,精神抖擞地站立着一位身着军服、手持苏56式半自动步枪的神枪手。
那便是我。
我于1959年从邵东县第一中学投笔从戎。
那天,我各项体检合格后,县兵役局金局长陪同接兵的张连长来到我面前,笑着对我说:“当兵可不是好玩的啊!随时要准备打仗,军事训练非常艰苦,你不怕苦吗?”
我暗暗地想:我家和其他几个学生兵的情况不一样,父亲去世18天时,母亲生下我。我考上中学时,母亲又辞世而去。我能来中学读书,全靠共产党的关心,学校每期给我甲等助学金,让我安心读书。这些,张连长肯定早有耳闻。我坚定地表态说:“苦我不怕,我从小跟母亲吃惯了苦,保证不怕!”
张连长和金局长点点头。
之后,我换上了军装,跨上新兵军列,跟着张连长飞奔向南,来到了前沿阵地,守卫着祖国的南疆国土。
一线部队的实战练兵,果然艰苦而紧张。我所在的三营九连,连长就是接我的张连长。他与几位营连首长,都是前不久从朝鲜战场胜利而归的老兵,对我们新兵的训练管教从不含糊,攀悬索过险隘,要我们非练成快若猛虎身如飞燕不叫停。干部教导认真有方,战士个个热情高涨。在一个个科目达标高兴之余,大家要求连长讲讲抗美援朝的战斗故事。张连长他们是把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打趴在板门店谈判桌上签字的最后一批志愿军。听到他讲嚣张一时的美国代表勾头低脑地签字,全连战士无不欢欣鼓舞!
白天的训练,爬铁丝网,翻障碍板,摸爬滚打,练瞄准,拼刺刀,杀声震天、士气高昂。射击训练的实弹射击,我次次优秀。连长高兴地问我在家时是不是练过枪。我说没练过枪,只用过猎枪和鸟铳。我小时候母亲把我放在外婆家生活,外公是远近闻名的老铁匠,他与几个舅舅以打铁为生。他们打过鸟铳梭标,有的还用来砍杀过日本鬼子。我从小爱玩鸟铳,除四害那阵,金黄的稻田一落有麻雀,我口喊脚蹬,手举铳响,惊飞的麻雀被鸟铳打出的铁砂子星星点点击落了一地。村里的小朋友帮着捡拾,收集起来就是一餐好菜。
连长和战友们听我一说,高兴得哈哈大笑。我当时想:我的手眼莫非生成是既稳又准。记得小时候放牛来到一个山上,牛就安闲地吃草,我与同伴隔着几米远坐着,口里说笑,手闲无事,随意在自己沾有泥土的赤脚上揉搓泥土。一会儿,我把搓成绿豆粒大小的泥坨子朝同伴的身上甩过去。谁料同伴顿时惊呼一声:“哎!么子东西?”只见他一边说一边惊慌地从耳窝里捻出了那绿豆大小的泥巴粒子。我暗自好笑,怎么会有这么准?
说起部队大比武那阵子,山地射击、打碉堡靶、打跑步靶,我次次都弹无虚发。白天的射击比赛,难!但还好打。更难的是夜间射击,没有一丝光亮,一二百米外的距离立一个小手电灯泡靶,每人五发子弹,有的新战士一发子弹也打不上靶。我与两个班长竟打出了五发五中穿透靶心的满分成绩。不少战士都要我介绍经验,我就把指挥员讲的各项射击要领理解性地向他们详尽复述。
说真心话,或许是与枪有缘,又有儿时玩鸟铳的爱好,加之部队大比武训练又有过硬的功夫,以至于在1964年的一次实物射击中,又创出一枪中靶的惊人奇绩。
那年大比武结束时,我因各个科目和每次实弹射击成绩均为优秀,被评为全团的神枪手和军训标兵。连长看到我说:“如有战事,你就是战火中优秀狙击手的合格人选!”
我说:“我一定争取当狙击手!”
当场,连长就叫连队文书和上面派来的宣传干事拍下了我在打靶现场的这张照片。
此照片我一直保留至今。它是我军旅生活闪光的一页!
此照片是我人生的一面镜子,永远激励我向前,不忘初心,干什么事情都朝着自己最满意的高度奋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