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敏

　　“五月五，过端午。门插艾，香满堂。吃粽子，撒白糖。龙船下水喜洋洋……”刚迈入五月的门槛，故乡的端午节，便裹挟着熟悉的香味，从悠远的记忆中缓缓飘来。

　　对我而言，粽子是端午的标志。我可以不看龙舟，但如果没吃粽子，就不叫端午。

　　粽子因纪念屈子而生，现在与时俱进，花样百出，据说还有南北派之分，但都以糯米和粽叶为主料。甜粽子有豆沙粽、红豆粽、蜜枣粽，还有奇葩的菠萝粽、榴莲粽和巧克力棕;咸粽子有肉粽、蛋黄粽、绿豆粽，奇葩点的有蟹肉粽、粉丝粽、泡椒肉粽……从外形来看，除了最常见的圆锥形，还有方形、扁形、圆形等。这些粽子风味各异，我吃过不少品种。但我最喜欢的，还是母亲包的圆锥形的碱水原味粽。

　　所谓碱水原味粽，就是不加肉、蛋、枣、豆沙等各种时兴原料，仅使用糯米、碱的粽子。我就喜欢那种简单纯粹的味道。

　　母亲在年轻时，每年都要包粽子。她买来新鲜粽叶，洗刷干净。买来糯米，加点食用碱，用水浸泡半天，有时还加些绿豆。加碱是个技术活，加多了，粽子味道苦涩;加少了，会少一些清香。

　　为什么放碱呢?查询资料得知，放碱能让糯米粘度增大，缩短粽子的蒸煮时间，使糯米更软滑，色泽更金黄。由于糯米粽材料偏酸，加碱还能让粽子的味道更加鲜美。

　　然后，母亲在自家的棕树上扯下棕叶，撕成细条，稍微清洗一下晾晒起来。没有棕叶条，有会时用绳子代替。但最正宗的粽子，必然是要用细棕条打捆的。这些都是前期准备工作。

　　她有时也会用去年留存的陈叶包，这也是为了省下买粽叶的钱。但用陈叶麻烦些，要将吃粽子后的粽叶收起来，浸泡后，洗刷干净叶片上粘的糯米粒，在太阳下晾晒干，再用袋子封装起来。

　　母亲包粽子时，会选一个开阔的地方，拿一条小板凳坐好，摆出阵势。她前边是装着糯米的大木盆，右手边是一盆粽叶、细棕条，左边是一个装成品粽子的铝盆。厨房生着煤火，炉子上坐一口加了一半水的大铁锅。

　　母亲包粽子的动作非常灵巧。她捏起两片粽叶，飞快地一拧，便将两张粽叶旋成一个锥形，再用勺子臽一些糯米进去，用筷子捅几下，使其紧实，再盖一块折成三角形的粽叶，然后用细棕条捆起来，丢到铝盆里。一个粽子就算包好了。

　　我小的时候，一般是围在旁边当“观察员”，打个下手。我读师范时，妈妈有一次要我尝试包一下，还说：今后我年龄大了，包不动了，就要你们姊妹包了!但我试了几次，总是捆不紧，便没兴趣学了。直到现在，我还不会包粽子。我真不是个好徒弟。

　　粽子包好后，就码到铁锅里，用煤火炆煮。母亲坚持要用煤火、铁锅，说这样煮出来的粽子味道才好。一般是先用大火，再改中火，炆煮上整整一夜，才能起锅，粽子吃起来才坚实筋道。粽子炆煮好后，放凉更好吃。轻轻撕开青绿泛黄的粽叶，露出黄澄澄亮晶昌的粽粑，此时，糯米在火的帮助下，已浑然一体。用筷子插好，放到白沙糖里打个滚，咬一口，那种甜蜜、筋道、清凉的味道，真是太爽了。我一次能吃五六个，但母亲怕我有肠胃消化不了，不允许多吃。

　　母亲年龄大了，在我们强烈要求下，她不再包粽子。没了母亲亲手包的粽子，我们每年端午都买粽子吃。但遗憾的是，买来的粽子大都没有炆稠，松松垮垮，有时还能看见糯米粒，再没有记忆中母亲包的粽子的味道。

　　每次到九龙商场，看到卖粽子的三轮子，我都会买一个碱水粽，裹上白沙糖，慢慢地品尝。妻子笑我：你对粽子有一种情结!

　　有一年端午，一位朋友给我送了一袋她姐姐亲手包的粽子，我迫不及待地吃了一个，哇，太美了，就是这个色这个味——颜色金黄透亮，外观紧扎，咬一口筋道、清凉——的的确确是记忆中的味道!

　　有时我也在追问自已：为什么这么喜欢吃原味粽?或许，这是一种对过去的回忆和留恋，也是对纯粹简单生活的一种向往吧!大道至简，能够长久滋养我们的，就是空气、阳光、水这些最常见的事物。人生需要的，其实并不多，知足者常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