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国荣
听老一辈人说,原来家乡的县城就建在故乡的老街上,据说那时除了有马路相通外,还有水路,整个老街呈现出车如流水马如龙,人员南来北往,络绎不绝,市场一片繁荣的景象。在我的记忆里,老街是由一块块长方形的青石板铺就而成,紧挨着河边的半边街道,就像湘西凤凰的吊脚楼,曾经多少次发洪水,老街都被浸泡在水中。多少年来,老街周围的乡亲们就依靠这
条街进行着各种商品交易。
老街分为上中下三段,上头街叫上新民,下头街叫下新民,分别隶属于当时公社的两个大队,上下相隔1.5公里,中间街主要为一些吃“国家粮”的居民居住,卖肉的、卖小菜的和主要的商店都在此段,也是当时老街最繁华热闹的地段。这条老街,从上头街到下头街,我都是那么的熟悉,因为在这里曾留下了我童年、少年乃至青年时期的身影,洒下过我辛勤耕耘的汗水。
老街桥边有个饺面馆,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地方。那时,我在老街对面的县二中读高中,因为家里没有粮食拿来学校吃,每餐只吃二两米,就是轮到挖红薯的季节,每餐也只能多吃两个红薯,处在长身体时期的我,几乎餐餐都没有吃饱。
那时,我有个族亲老姑爷在桥边饺面馆当会计,当他得知我每餐都没有吃饱饭的情况后,就要我晚饭后来饺面馆帮忙挑水,以此来换一碗面条吃。于是,我在每天放学的晚饭后,就来到桥边饺面馆挑水。挑水的路程比较远,加之我人年纪不大,个子不高,要挑一担满满的水还有困难,老姑爷却“包庇”我,挑半担水也算一担,挑了两个半担水后,就能吃一碗不放码子的“光头面”。虽然“光头面”无油水和香料,但没有吃饱饭的我,却三下五除二,一下子就把一碗面条吃完。也许是老姑爷帮了我的忙,在读高中的两年里,我成了桥边饺面馆的常客,也使我少挨了很多的饿,更为我后来长成身材高大的个子奠定了基础。
记忆最深的是老街通往县二中的那座木桥。县二中与老街只是一条辰河相隔,一座木桥把老街和二中相连,与老街隔辰河相望。尽管我家离学校路途较远,但由于每月交不起那三元钱的伙食费和每餐四两大米的定量标准,在读高中的有段日子里,我选择了“走读”。每天清早一路小跑从家中出发,然后穿过老街,再从中间街跨过木桥到达学校。每天上完课后,又从木桥返回,途经老街,步行十多里再回到家中。除了星期日外,每天在木桥上要往返两次。记得有次涨大水,面对滚滚而来的洪流,我冒险刚跨过木桥,桥就被大水冲走了,如果不是上天的保佑,我差点就被卷入波涛汹涌的辰水河中。
高中毕业后,在我务农三年的日子里,我也没有少去老街。由于家中经济情况所迫,母亲要我从家中摘些辣椒、丝瓜、南瓜去卖,然后换回几两煤油和半斤盐巴。到挖红薯的季节,我就从地里选一些外观漂亮的红薯,挑到老街去卖,换点钱来替弟妹们交学费。去老街最多的是卖柴了,由于我家住在山区,山上到处都是柴火,柴火可以说是我家那边山区的“特产”,卖柴火用来换钱买商品,这是老祖宗多年就传留下来的。俗话说:“货到街头死”。一担七八十斤重的干柴,从上头街卖到下头街,一路讨价还价,最后只卖了几毛钱。曾多少次我发起脾气,柴不卖了,把柴挑到离老街很近的外公、外婆家里,算是送给他们的一个人情。当然,外公、外婆回报我的,是吃一餐饱饭,打餐“牙祭”。
我离开故乡已经四十多年了,故乡的老街经过四十多年岁月的风吹雨打,日晒雨淋,那些木板屋早已破破烂烂,东倒西歪。如今,老街的上游,辰水河已被拦腰斩断,修起了大型水库,每遇洪水,老街再也不受辰河的威胁了。县二中也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搬往县城,去县二中的那座木桥早已被石拱桥所替代,再大的洪水也不能使它所动。老街也发生了大的位移,大部份人都已搬迁至省道公路两旁和新的集贸市场,剩下未搬的也为数不多了。新的集贸市场座落在老街的一个大田垅上,原是下头街下新民大队所有,现在这里经过开发后,建成了一条条整齐有序的街道,做生意的人几乎全部集中在这里。琳琅满目的服装城,摆成一条街的肉食摊,各式各样的农产品,让人眼花缭乱的小吃,应有尽有。每当夜幕降临,街上有夜宵,有卡拉OK,商店的门敞开着,人来人往,霓虹灯光闪烁,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甚至比县城也不逊色,被人们称为故乡的“小香港”。
漫步在老街的石板路上,让我联想起了许多。当年,这里是故乡很有名气的一条街道,而如今随着老街住户大量的搬迁,新集贸市场的建立,使得这里没有了往日繁华闹市的喧嚣。老街就像人的命运一样,有兴盛,也有衰落的日子。随着新街的建立,老街不再繁华依旧,剩下三三两两的房子,由于年代已久,也在风雨中飘摇,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这里,尽管已经褪去了当年“风华正茂”的场景,但却留下了我人生成长的脚印。站在老街,遥望原县二中的老校址,回忆起当年在老街的往事,一种对老街的敬意油然而生。故乡的老街,你就像万里长城永不倒,深深地留在我人生的美好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