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卫东

　　△秋日下午，李世民(左)在老家的移民房里帮隔壁的张大伯理发

　　他是一名理发师，因为与大唐一代明君李世民同名又同姓，儿时看过《说唐》，对隋唐十八好汉如数家珍的我很容易就记住了他。

　　说来，他们也有两处相同呢，一处是名字，另一处是都是男了。不同的是他可不能像一代天骄唐太宗那样金戈铁马横行沙场所向披靡，就连正常的行走他都不能啊。因为小儿麻痹症的缘故，他打小就只能一脚高一脚低地艰难行走。重活是干不了的，他又没上过几天学。为了生计，他很小就拜师学理发了。是身残的人更懂得自强?还是他本就心灵手巧?他理发的技艺很是精湛。十五岁那年他就提着一个理发兜子，一瘸一拐地走村串户靠为人理发谋生了。

　　日子过得真快，如今的世民已到了知天命之年。城市扩张的步子也迈得好大，其触角已伸到我老家的家门口了。要不是一条河的阻隔，我们这里就是市中心了。河对面到处是林立的高楼，自然各种美发店也如雨后春笋般遍地开花了。

　　“如今的年轻人都到那些什么美容美发店去了，不知世民还有生意不?”

　　“嗯……”

　　“生意都被那些年轻妹子抢走了，残疾人的日子更难了啊……”

　　“嗯……”

　　回到家里，我常常听到父母亲这种叹息占多数的对话。

　　“谁还要那个世民理发啰，他那双手硬梆梆的，摸着就像砂轮一样。哪里比得上那些年轻妹子柔嫩的手，软软的，滑滑的，摸到头上舒都舒服多了。理得好不好不要紧，摸着就比他舒服多了……”有时邻居张大叔常来凑凑热闹。

　　“去去去，别老不正经……”每次他总会遭到爸妈他们的抢白，话不投机半句多呀。

　　“死脑筋，不开化……”张大叔每次都是哂笑着扮个鬼脸或撇撇嘴后悻悻离去。“小姑娘洗个头就是要舒服些……”临走他往往还要提高嗓门来一句。

　　因为工作很忙，我好久没回家。这次我回到家里，我看到爸爸妈妈的头发似乎比以前长了不少。我问他们怎么不把头发理理，都快成喜鹊窝了。

　　“是啊，世民怎么还不来呢，他应该要来了啊。”

　　“少了张屠夫，管情就吃带毛猪不成?河对面不到处是理发店吗?”我嘟囔着。

　　“他没来肯定有原因的，残疾人不容易啊。我们要照顾照顾他的生意，世民需要我们的照顾啊……”

　　“照顾，等了这么久也要得了啊，不来就只能怪他自己啊……”

　　原来，对于像我爸爸妈妈这类“责任田”，多久该来“打理”一次，世民就像清楚他自己家的重要物件一样明白着，他总是在他们需要理发的时候不请自来的。

　　后来我才知道这段日子世民因患急性阑尾炎住院去了，爸爸妈妈以及像爸爸妈妈一样的老爸老妈们就一直倔强地等到世民来后才理发。

　　我听说一名理发师为了维持基本的生活，在他的“领地”内至少要有300个人头。300，世民的“领地”肯定不足这个数。他的生活过得怎样?我来到了世民家，这是一栋简单的农家小屋，说一栋其实只是三间红砖瓦房，单层的。为了生计，世民开了一家小店，由于国家对残疾人的优惠政策，以及左邻右舍的关照，他的生意也还不错。一天下来，能赚上个四、五十元，多的时候还能赚个七、八十元呢。由于身体的残疾他一直没能找到伴侣，所以他每次出门，小店就只能关门了。

　　“‘陛下’，您每次出巡，能挣多少?”我调侃着，人混熟了，说话随意点他也不认为我的不敬。

　　“一般二、三十元，多的时候三、四十元，也有时二十都不到的。”

　　“那你不亏大了?在家里还舒舒服服……”

　　“话不能这么说啊，他们需要我的服务，需要我的照顾。他们不习惯到街上那些店子去理发，他们需要我啊……”

　　老爸老妈们不选“舒服”，选“砂轮”，因为世民需要照顾他们的照顾;世民不要“八十”取“二十”，因为老爸老妈们需要他的照顾。这是心中有他人，心中有善念的人才可能有的举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