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父亲患肺癌去世了,年仅63岁。
父亲一生勤俭,出外做事总穿着自打的草鞋,粗布衣服总是补了又补。他古铜色的皮肤,瘦小的身材有点驼,爱抽自种的旱烟。
父亲性格刚直,没有花花肠子,说话直来直去的,做事也风风火火。他淳朴善良,热情好客,来了熟人总要留着喝酒,喝了酒话就多起来,便与来人天南地北地大声聊着笑着。
父亲爱喝酒,那时候,我在外教书,星期天总要带一瓶“虎骨酒”之类的药酒回家。我曾陪父亲喝过他自酿的高粱酒,至今,那醇香似乎还萦绕在舌尖。
据说,父亲读过多年的书,因耍心重没读出个名堂来,连中学的门也未曾进过。他在峡山小学读书时,一次正遇上一个叫阳山的乞丐来校乞食,厨子师傅不给,正在僵持,父亲与厨子关系很好,就劝说厨子舀了一碗肉给他。后来父亲去桥头河的路上见到了阳山,阳山还认得父亲,便心存感激地笑着说:“谢谢你上次给我解围,没什么报答你,我有一碗蛇水,你学不学?”父亲悚然道:“我不学,见到蛇就怕!”“学了就不怕了的。”在他的鼓动下,父亲逐渐学会了捉蛇治蛇伤的方法。一次,邻居家的儿子夜晚在石桥上乘凉,一只脚伸到了石桥外边,被藏石桥缝隙里的一条有剧毒的蛇咬了一口,还留下了几个带血的深深牙印。伤者的脚瞬时肿胀疼痛,生命危在且夕。邻居背着孩子来找父亲,父亲马上将孩子放在竹板上,用嘴对着伤口吸毒液,吸了一阵,伤势缓解之后,他又立马打着手电筒外出找草药。说来也真神奇,找回草药捣烂敷上后,肿疼很快就减轻了。后来又换了几次药,只是每次换药之前,总要先用口吸出脓血。在父亲的精心治疗下,男孩捡回了一条命。父亲不仅先后救治了十多个被蛇咬伤者,还治愈过数十个被犁耙、锄头、刀等所伤的人,还有些无名肿毒他也能治。父亲心慈,对家庭困难的,他总是不收任何钱物。
年少时不喜读书,可我记忆中的父亲却是喜欢读书写字的。他常常兀自背诵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柳宗元的《小石潭记》等文章。他当过生产队会计,还当过生产队长,曾被公社评为先进生产队长。他在生产队干活,就如在自家干活一样卖力,对那些常偷懒的,他总铁着脸斥责,不怕得罪人。父亲干农活是一把好手,插田、割禾扮禾、犁田耙田等样样精通,村里人都很佩服他。
为了解决一家人的温饱,父亲在离家数里以外的山坡开荒种红薯小麦等,我一到星期天都要去帮忙。挖这些坡地很有讲究,不能从下往上挖,只能横挖,斜挖或倒挖,挖出来的土要平深细,周边不能留有草树根,还要有避水坑,稍有不合规格,都要遭到父亲的严厉训斥。
虽然父亲已去世多年,但是每至清明时节,我的心里,总是有着深深的思念,同时,也为父亲没能过上清闲富裕的日子而无比痛心。(王庆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