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清明节之前,我都会掰着手指计算,生怕记不住这一天。每年的清明之前,我也总会梦见那些已故的亲人,一些我经常想起的问题也会在梦里出现,就像是他们在梦里提醒我。比如父亲过世后的第二年,我本准备在清明节之前为他的坟堆培一下土,栽上一些草皮,坟前用砖头水泥砌一下。我越想着这件事,梦里越是多次出现,父亲总在梦里提醒我,怎么还没有来完成这件事;我从小过继给了伯父,他是在生前就看好了死后葬的地方,并要我在他的坟前栽一些松柏树。一晃大伯已去世了几年,我却因为在栽树的季节没回老家,伯父坟前栽松柏树的愿望一直未能实现。于是,有一年的清明节前,我就做了一个梦,伯父埋怨我怎么还不把树栽好。直到第二年我回家挂青扫墓时,在大伯坟的四周都栽上了松柏树,这才再没有做这个梦。
这些事情,无法解释,但又很神奇。
我弄不清人死后到底有没有这种灵感,但有一条我是清楚的,为死去的长辈挂青扫墓,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也是一代接着一代传下来的。我刚懂事的时候,大伯就带着我去给老祖宗、爷爷、奶奶挂青扫墓。每一次去,他都要向我一一介绍墓地里葬的人是谁,是怎么去世的,是哪一年。有的长辈坟前立了碑,碑上镌刻着后人的名字,再这样一讲我就知道了;而有的长辈没有立碑,但经过大伯一年一次的讲,虽然与这些长辈从没谋过面,我也多少都有了点印象。挂青扫墓就像接力赛跑一样,一根根接力棒往下传。大伯去世后,父亲又带着我,一年又一年地为长辈们扫墓挂青。前些年父亲过世后,带队的,轮到我们这一代了。每年清明,我们又带着下一代,沿着老一辈走过的路,为已逝去的长辈们扫墓,年复一年。
按照老家的传统,不管你身在哪里,清明挂青扫墓是必须要回来的,这也叫尽孝。为老祖宗挂青扫墓,家家户户必须派人参加,还要打上姓氏大旗,敲锣打鼓,燃放花炮。过去,挂青都是由近入远走路,几十上百个人走在一起,既气派,也显示这个家族后继有人。前些年,大家都买了摩托车,老家修起了机耕路,还有的人家里还买起了汽车,挂青扫墓就坐摩托车和汽车了。过去挂青扫墓一般要一大整天,要走几十里山路,非常辛苦,后来因改善了交通条件,只要半天多就把墓扫完了。前年故乡修起了水泥路,买车的人家更多了,大家都坐上了小车去给老祖宗挂青扫墓,既减少了辛苦,又节约了时间。
小家族的挂青扫墓,一般是在老祖宗挂完青后的第二天进行。过去需要有人召集,现在都是自发而来。挂青扫墓的顺序,先从大家共同的祖宗开始,然后再到自己的爷爷、奶奶及父辈们。挂青扫墓越扫到后面,人越伤心,气氛也越凝重。特别是自己父辈这一代,往往难以抑制地流下泪水。祖宗已只是一个符号,而父母,是手牵手把我们养大的人,如今他们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任千呼万唤也再不能回来,怎不叫人伤心悲痛!
烧在坟前的钱纸早已化为灰烬,插在墓碑旁的香炷早已燃完,一个个挂青扫墓的晚辈,却久久地站在坟前,在默哀,在沉思,在悄悄地陪他们说话,好像他们还活在这个世上一样。在这样一个思念的春天,我那去了天国的父亲及长辈们,你们在另外一个世界过得还好吗?(刘国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