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娄底 李海燕
冠状疫情严峻,困居斗室多日。找出一本沉封多年的相册,一张发黄的照片映入眼帘。两个12岁左右男孩的小脸蛋笑逐颜开凑在一起,眼神中流露出童真的羞涩与稚嫩。望着这张半个多世纪前我与少年好友阿成的合影照,心底缓缓打开悠长的记忆,童年少年纯真的笑声款款从屋檐下,窗户内,小河边赶来。
五十年代末,家乡的小城,街道两侧鳞次栉比,高低错落的旧式民宅,随着并不规范的城区道路蜿蜒延伸。这些造型简陋的筒子房,由一条窄长的过道和数间长短不一的厢房,从前至后平行排别。每间房仅留有一樘80厘米宽的小门经过走廊与外界联接。我家和阿成的家分别租住在同一栋这类密不透风的厢房中。相同的年龄及家庭背景,我们成为了亲密无间的邻里好友。
年少时的阿成天性聪慧,谈吐风趣。和邻里小朋友们在一起玩耍聊天时,他冷不防抖出的一个笑料包袱常逗得大伙哄堂大笑。他擅长文艺,吹拉弹唱无师自通,在小伙伴中有着较强的凝聚力。受他的影响我也迷上了拉二胡。可那时想购买二胡也是一件奢侈的事。恰在此时一位邻居老人搞卫生时找出了一把他家准备丢弃的破损二胡,阿成看过后认为修理后仍有使用价值,鼓励我买下来,我向家里要了两元钱与老人成交。热心助人且心灵手巧的阿成协助我把这把缺胳膊少腿的二胡修缮补缀(这把二胡我后来参加工作都一直带在身边,还自制了一个木质琴盒珍藏多年)。成年后的我爱好音乐,喜欢拨弄乐器,与少儿时期阿成的感染熏陶不无关系,也为我现在的退休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儿时,街边的小吃店销售一种当地人称作“发糕”的面食糕点,颜色金黄,形状大小如同小酒杯,店主将它堆砌成宝塔形状招揽顾客。每天早上,我们上学路过,望着热腾腾香飘四溢的糕点垂涎欲滴,苦于囊中羞涩, 只能望而却步,后来听说店铺可以用大米兑换食品,于是,我和阿成各自在家里拿来大米兑换“发糕”一饱口福。回眸少时略显苦涩的童趣,仍觉温馨和美记忆悠长。
拮据的家境并不影响少儿天真无邪的生活情趣。我们每天相邀入学,形影不离,星期天完成家庭作业后,有时会邀上三五好友一起玩乐器合奏或引吭高歌,虽然技艺不精,但对我们却是莫大的精神享受。夏天,夕阳西下,我们相约去环城河戏水游泳,直玩到天色近晚才恋恋不舍上岸回家。生活无拘无束,清贫并欢乐着。
韶光易逝,一晃中考临近。和大多数同龄孩子一样, 我和阿成都渴望考上一所理想的高中而发奋学习。晨曦,曾相伴在河边的桥墩下诵诗背词,晚上在街边昏暗的路灯下曾一起借光夜读。但当时“唯成分论“的历史背景及人的天赋差异,最终都与理想的高中失之交臂。
尔后,我们各奔前程,阿成响应知识青年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号召去了农村,返城后分配在县城工作。我历经就业的坎坷后,去了另一座城市谋职。我们各自工作的城市近在咫尺却没有再联系。后来听说他由于在单位工作业绩突出被升迁为县局级干部,我为他感到欣慰,
忘了在哪一年的冬天,有天早上上班时我和阿成在街头偶然相遇,甚感欣喜。互致问候后,他告诉我这么早赶过来是要向上一级机关领导汇报工作,相约下次有机会再叙旧情,之后匆忙而别,不曾想这次自年少分别后的第一次巧遇竟成了最后的离别。几年后惊闻他突患顽疾英年早逝的噩耗。岁月的悲怆凄婉,命运的阴差阳错,酿就了不可预测的人生。
岁月如歌,人生如流,六十多年就这样过去了。最美好最痛苦的青春回忆,也成了前尘往事,存在于心里和历史之中。只有在痛苦或高兴的时候才又蓦然唤醒。人虽远去,兄弟情在,红尘疲累时我总会怀念我的这位少年兄弟,怀念少儿时代在一起的欢乐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