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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刊日期:2021年11月18日> > 第19版 > 新闻内容
我陪父亲来刈草
新闻作者:   发布时间:2021年11月18日  查看次数:  放大 缩小 默认

 

  □ 黄聪

  流金铄石的八月,疫情反扑让人草木皆兵,所幸我有一乡下小屋,掩于流翠的林峦间,可以调素琴,阅金经。小屋前的坪,父亲一直为我保留着原始的草根,每当杂草长到一定高度,他便舞动镰刀修整如初,这次刈草修整,我刚巧赶上,很是欢喜。乡村的晨总是在鸡的啼鸣,鸟的啁啾中苏醒。我特地起了个早,穿戴上母亲为我准备的长衣长裤、袖套、手套等行头,抡起镰刀,准备开干,父亲打趣我:“‘白领’秒变‘村姑’了哦!”刈草不是啥难事,可要做到高效、高质、高愉悦还是有一定难度的。父亲是刈草好手,只见他找准一处,蹲下身,上半身往前倾,左手从草的根部捋过去,抓住一把草,右手将镰刀的刀口贴着地面麻利地刈过去,双手各司其职,循环往复数次,待手中的草有一大把时,便欠身将草放入草篓。刈左边的草时,左脚在前,右脚稍后,身体重心落于左脚;刈右边的草时,右脚在前,左脚稍后,身体重心落于右脚。这样适当更换方位,也能让双脚得到适度休息,不至于太麻胀。我抬头看天的功夫,草篓便已盛满了大半。

  “你割那边那块,草长得齐整,好割。”父亲用镰刀朝前方指了指,我眼前忽地叠起父亲指挥扎羊角辫的我刈草的情形,也是这样的话,也是这样的动作,也是这样的殷殷关切!如今,四十的我在父亲眼中,俨然还是那个对劳动挑三拣四的孩子!我心头一热,朝父亲指引的草地走过去,如果说儿时的刈草大多是一种想要逃避的任务,那么现在的刈草我更觉得是一种幸福的享受。俯下身,各种熟悉的草,争抢着跑进我眼里。大部分是白茅,我们叫它“丝茅草”,布地如针,叶片周身都很锋利,生命力极旺盛。小时候,我们对它又爱又恨,恨,自然是因稍不留神便被它割伤皮肤;而爱,则是因为它的根可以吃。那时的我们几乎没有零食吃,但嘴馋是天性,于是只好从大自然的馈赠中找寻各种“小吃”,挖开泥土,找到嫩嫩的白茅根,软软的,白白的,有很多小节,折一段放进嘴里嚼,浓浓的汁液便于齿间溢出,味蕾迅速捕捉到它的清甜,就这样,我们像榨汁机一样扎过很多节,直到不想再吃,那也算是一种莫大的满足。想着想着,我禁不住挖了一段放进嘴里,却实在嚼不出儿时的甘甜了,或许,人总是在不断得到更高层次的满足之后,便逐渐丧失了体验初始美好的能力。

  我开始专心刈草,一开始有些生疏,但很快便找到了熟悉的感觉,每当镰刀与草亲密接触的瞬间,便会发出“咔嚓”的断裂脆声,动作越娴熟,脆声越密,再加上刈草的频率和幅度不同,入耳竟成了一支美妙的“曲子”,这个小惊喜让我手上的动作变得更有节奏起来。各种草的茎梗断裂,使得多种草香浓郁地散发出来,糅合在一起,氤氲缱绻,引诱着我的嗅觉。太好闻了!这是一种区别于其他香味的奇异的香,我没法用文字来准确形容,但能让我瞬间想到铺了厚厚一层可可粉的香草味的提拉米苏,我咽了口口水,继续手上的动作。

  “我先把这篓草拿去喂鱼。”父亲说这话时,草篓已背在肩上,大步走远。年近古稀的父亲,虽然身形不再矫健,但每天劳动的他,身体还是挺好的,这比什么都强。

  接下来,我又分别邂逅了“拴牛草”(牛筋草)、“犁头草”(紫花地丁)、“霸根草”(巴根草)、“积雪草”、“鸡眼草”、“狗尾草”、“三芳草”等众多儿时的玩伴,每一种都有不同的记忆,有些可以用来做游戏,有些可以用作猪草,有些可以当小吃,那些有趣的片段,像细碎的阳光洒在草坪上,让我的童年闪闪发亮。

  半小时后,我和父亲一起修整了草坪的一半,看着身后这一片平整的散发着草香的坪露出了大地的颜色,我成就感十足。艾青笔下刈草的孩子为生活所迫而刈草是可怜的,而我,一个父亲眼里的孩子,刈草是幸福的。我要将这些味道收集起来,放在阳光下晒干,然后装进口袋,孤独时拿出来咀一咀,落寞时拿出来嚼一嚼,那味道,一定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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