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爸爸妈妈疼满崽,爷爷奶奶疼头孙。但在我的意象中却并非如此。在我爷爷抱过的孙子中,我是最小的一个,大约在我三岁时,爷爷就离世了。对爷爷的记忆早已模糊,但有一个印象还很清晰,那就是爷爷一有空就抱着我,一面教我唱儿歌,一面要我给他拉胡子。当我的小手拉着他的胡子把玩时,爷爷总是笑得特别开心。记忆中,爷爷走亲访友回家,总会从口袋里摸出点好吃的或好玩的东西,在给我时都要附加条件——给他拉胡子。当我拉着爷爷的胡子取乐,爷爷面带笑容、微闭着双眼尽情地享受那种天伦之乐时,好吃的和好玩的东西就顺理成章地属于我了。于是,爷爷乐此不疲,我也乐此不疲。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结婚了,两年后生下长女时,我们全家皆大欢喜。这不是我们重女轻男,而是当时提倡和推行生一胎。《计划生育条例》规定,农村户口第一胎生女孩的夫妇可以生二胎。这样,我们夫妇相隔三年后合法生下了第二胎,也是女孩。当时的计划生育口号是“一胎上环,二胎结扎,违法怀孕——刮”!二女儿刚满月,在父母催促下,在两次全面清查的间歇期,我携妻子背井离乡当了“超生游击队”。三年后,我们带着第三个孩子(男孩)结束“游击队”生涯回到家。还好,我们两间土砖房因与邻居合墙不好拆,计划生育工作队只好手下留情,没动那两间房子。作为超生户,尽管后来被罚得几乎倾家荡产,但我们一家三代七口却其乐融融。
父亲当了爷爷后,全方位继承了爷爷喜欢让孙子拉胡子的习惯。一有空,父亲就会抱着小孙子教他拉胡子。担心孙子学不会,就让两个孙女在旁边做拉胡子示范动作以便小孙子模仿。这时,我发现父亲的表情与爷爷的表情惊人的一致。有时,儿女们也把从她爷爷那里学来的拉胡子手艺用到我嘴巴上演练。当稚嫩的小手在我嘴巴上抚摸时,我简直觉得是一种超级享受!但儿女们的感觉却显然不同,他们都说爸爸胡子太浅,拉着不过隐。尽管这样,我还是不能迁就儿女们的需求,因为我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父母在,不蓄胡”。父母相继离世后,我虽然有蓄胡子的资格了,但女儿们已上大学,小儿子也读高中了。这时我才明白,拉胡子原来是孙辈们的专利。
现在,我三个儿女都已成家。有了孙辈后,我发现爷爷和父亲喜欢让孙子拉胡子的基因百分之百地遗传给了我。几年来,叫我爷爷的孙辈已有了三男三女共6个,较大的三年前就会给我拉胡子了。但由于新冠疫情,三年来,儿女们打工的地方不是封城就是提倡就地过节,故我盼望的春节期间的超级享受总难如愿。经过三年拉锯战,新冠病毒终于成了强虏之末,今年春节到来前终于全面解封了。今年,不但儿子、儿媳带着孙子、孙女回家过年,应我要求,女儿、女婿们也都带上外孙、外孙女来我家共度除夕。做年夜饭时,为成全我的享受欲,老伴主动承担了锅、盆、碗、筷交响曲演奏工作。吃年夜饭前,为了与孙辈尽情取乐,我处处设套,如:学过钢琴的大外孙女要我拉二胡时,我说胡子、胡琴只有一字之差,必须先拉胡子才能拉出胡琴来;大外孙要我唱山歌,我说山歌都是从胡子里出来,必须先拉着胡子才能唱出山歌;大人要看春晚,孩子们要看少儿频道,我事先把遥控器抓到手里,声明谁先给我拉胡子就先满足谁,结局当然是孩子们赢;发压岁钱时,我要求孙辈们排队从我面前走过,边给我拉胡子边唱——胡子拉开!红包拿来!然后才能取走红包……当一双双稚嫩的小手摸着我的嘴巴拉着我的胡子把玩时,我觉得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我们这代人年轻时工作艰苦,生活清贫,但托改革开放的福,晚年却衣食无忧。在这乐享天伦的时刻,我想向我的同龄人,那些当时响应党和政府号召领取独生子女证的夫妇们表示崇高的敬意!向那些正在生育期,要赡养两对老人的昔日的独生子女们致以美好的祝福!面对人口老龄化日益严重的现实,希望正在生育期的年轻夫妇和即将进入生育期的年轻人积极响应政府号召,为家庭为社会,多生!优生!
(罗绍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