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我的父亲曹詠生,当地方圆几十里,哪个都晓得。他是一个手艺高超、颇有名气的木匠师傅。
我爷爷是清朝末年的武秀才,没读什么书,但人好,心好,乐于助人,爱打抱不平。他力气很大,听说一二十个人也难以斗过他。他晚上出外乘凉,一手提着烟筒,一手能提起三百多斤重的重石块。他很受人尊重,可家境很穷,五十多岁就过世了,仅给我父亲留下一间破房。
我父亲六岁时,奶奶就过世了。父亲姐弟四人靠做零工度日,生活实难维持。没有办法,父亲十多岁就出外拜师学艺。由于他聪明能干,勤劳苦练,受到师傅的宠爱,在师傅的细心教导下,很快就掌握了木工技术的基本功。特别是在寿棺制作和小料斗制作上,他的技术更是高人一等。出师后,很快就打开了局面,请他的人连连不断。他用勤劳的双手,用他的斧头,支撑了全家,把我们兄妹六人抚养成人,送书、学艺,到成家立业。他用艰辛的劳动,用力气,用汗水换来了我们的今天。
父亲特别乐于助人,哪家有困难,只要他做得到,他都尽量去帮。几十年来,他收留了十多名贫家子弟为徒,一点一滴地传授,使这些子弟很快就掌握了技术,找到了糊口的路子。
父亲是一个忠诚老实的本分人,一辈子没有和别人发生过口角。他待人非常热情,对人总是微笑,遇事总是礼让三分,上至白发老人,下至三岁孩童,他都能融洽相处。我清楚地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和他在烂草冲自己山里劈了一担柴,在回家路上碰到周某,他突然把我们拦住,胡说什么我们的柴是在他山里砍的,真是横蛮无理,故意欺人。当时我真想咬他一口,可父亲还是忍住了,十分理智地对我说:“伢子,没关系,让人不是怕人,我们把柴给他算了,再去砍一担就是了。”多么可敬可贵的品德呀!
父亲平时总是刻苦自己,处处为了家庭。过苦日子时,他把在外面挣来的萝卜、米回家做成饭,宁肯自己少吃,给我们兄弟姐妹吃。他大公无私,在手工业改造时,他把自己的木料低价投入,带头入社,年年评为优秀社员。走集体化道路时,他处处考虑集体利益,按规定拿工钱记工分,省吃俭用,从不拖欠。他经常教育我们要勤奋学习,掌握知识,为社会多做贡献。我十二岁考上双峰县三中时,他很高兴,笑得合不上嘴,步行60多里,挑着行李把我送到学校,他在难舍中再三对我说:“伢子,你一定要好好读书。”
父亲为了这个家,为了把我们兄弟姐妹抚养成人,不论是白天黑夜,还是风吹雨打,都在外辛辛苦苦做工,处处以身作则,用自己的行动影响我们、教育我们。我清楚地记得,一九六二年我从双峰一中毕业回乡后,失去了大学梦,一时心情不舒畅。父亲热心劝导我说:“无论做什么事,只要认真去做,做好了同样有出息。”他一方面支持我当生产队会计走向社会,另一方面鼓励我跟他学手艺。他说:“多学点东西,多做点好事,你就不会比人家差。”他还说:“世界上的事,大事要有人做,小事也要有人做吧!”我鼓足勇气,放下面子和他外出上门做工。开始父亲连工具箱子都不要我挑,弄得我很不好意思。后来,我强硬地挑起担子,做起工来也就放开手脚,运用自如了,完全看不出是一个新手。
父亲对子女非常关心体贴,哪怕是生活上的小事也很注意。小弟弟岳中小时候聪明调皮,父亲从外做工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抱他、背他,逗他玩。我们兄妹成家后,他一直很关心,一有困难,他总是尽力去帮助。有一次,天下大雨,我大弟弟庆南屋后墙土崩倒,他冒雨帮助挖、挑,清理水沟。平时,他也经常抽空到我们各家问问、看看,无形中给我们增添了前进的力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父亲都很少休息,更谈不上享受,用汗水和力气换来了我们今天的甜蜜。他对我们恩重于山,我们永远也忘不了他的恩情。当我们各自成家立业、条件一天天好起来的时候,一九九0年农历十二月十三日,享年七十八岁的父亲悄悄地离去了。至今遗憾的是,父亲病重时,两次在我住处希望大厦住了几个月,但由于工作忙等方面的原因,我很少陪他出去走走,就连美丽的娄底城区父亲都没有很好的观赏过。
愿我的父亲在天堂安好!
(曹序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