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贺有德
2024年第一场雪,是在寒风的催促下,在大寒次日的夜间,不动声色赶来的。
一夜大雪,次日清晨,开窗望去,漫天皆白,昨天的水瘦山寒,今天丰润了,饱满了。六出雪花匆忙赶路来得急,收不住脚,飘飘飘,飘飘洒洒;似乎还不过瘾,不到一盏茶功夫,竟然纷纷扬扬了。天与地,一下子接近了,天不再遥不可及,就在眼前,就在头上。遥望远方,“万山载雪,明月薄之,月不能光,雪皆呆白”。遥想北国,冰天雪地,“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何等壮观!
妻子一直喜欢雪,听说下雪了,不再恋床,坐起身子,伸长脖子,朝窗外一望,一骨爬碌起来,跑到窗前,推开玻璃,不再惧怕雪风寒气逼人,满心喜欢,眼里全是喜悦,连声大喊着“玩雪去”“看雪去”,兴奋得有点语无伦次。匆匆忙忙洗漱,匆匆忙忙早餐,也不管雪正下得欢,收拾停当,出门了。我也喜欢雪,陪妻子一道出门看雪。
几年前,我们移居沿河风光带,常在小河南岸北岸散步。后来临河修建了涟水公园,有山丘有水池,地势起伏,曲径通幽,也是我们爱去的。出门前,妻子自言自语:“哪里看雪最好?涟水公园!”于是直奔涟水公园。
雪正在兴头上,漫天飞舞。我穿上羽绒服,妻子穿上天蓝色太空服,随身带上两条彩色丝带,打着伞,走进了第一场大雪中。
我没有妻子兴奋,想着雪停了才去看不是更好?这样的大雪天,谁会像我们这样冒雪看雪?不想扫兴,不动声色陪着妻子去,心想要不了多久又会冒雪归来的。
没想到:走进风光带,竟然遇见三三五五看雪的人。有的打着伞,有的戴着帽子,有的啥也没有,奔走在雪地里,跌倒了,尖叫,大笑,就地十八滚。始料未及,禁不住想起张岱看雪:“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妻子看得心动,跃跃欲试,被我劝阻。岁月不饶人,那是年轻人的疯狂。我们曾经疯狂过,疯狂留给年轻人……
走在风光带,南岸北岸的风景林,常绿的落叶的,高大的矮小的,挺拔的虬曲的,全披着满身的雪;常绿的阔叶林——比如桂花树——全被大雪压弯了腰,沉甸甸的不堪重负,有压断了枝条的,更有整个儿倒塌的,似乎在瑟瑟发抖。草地上已经看不见草,大雪全覆盖,雪白雪白。妻子一直兴奋,眉开眼笑,又是自言自语:“好看!”“好美!”一路不停地赞叹,不停地拍照。
不久就到涟水公园。天从人愿:雪似乎累了,又开始飘飘飘。一进公园,看雪、玩雪的人就多了。也难怪!你看那些风景树,桂花树,古香樟,金合欢,梧桐树,无患子,冬青,银杏,枫树,榉树,还有不知名的小树,冰天雪地里,全成了冰雕,还有冰墩墩。什么是玉树琼枝?眼前的就是,落叶的更透彻,冰清玉洁,一年一度的冷美……
雪小了,公园里热闹了,妻子兴奋了,向着公园深处奔跑,我一路追随。时不时忽然停下,“这棵树漂亮”,然后在树下摆PASS。妻子眼光极高,拍照也是。每次拍完,电脑扫描一样过目,不满意的删了。然后不停地“指点”,示范。每次拍照,我举起手机,选好角度,疯狂“咔嚓”,任由妻子挑选满意的。妻子表情丰富,彩色丝带随时换,此时此刻,丰富加倍……跟拍还不过瘾,妻子说“抢拍”,又说“偷拍”,再来点乱拍——其实,大自然,美得自然,乱拍也是美的。
公园里看雪的,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高的矮的美的丑的,应有尽有。着装不拘一格,五颜六色,稀奇古怪。手机拍的相机拍的
都有,手机拍是主流。雪地上,撒点野,拍视频的,就在雪地里翻滚起来。妻子早就想拍视频了,周围有人占了先,即刻不淡定了,喜滋滋闹着“拍视频”“拍视频”,然后,从远处分花拂柳而来,拍啊;绕着树跳舞,拍啊;雪地上打滚,拍啊……妻子似乎停不下来,只是疯狂……
时间已是午后,看雪玩雪的陆陆续续走了,妻子才意犹未尽地往回走。一路走,一路拍,一路看,一路玩。回到家里,精选照片、视频,发朋友圈。不知道朋友圈也是大雪纷飞,朋友圈的朋友早就发朋友圈了……
第二天,竟然少见的阳光明媚。妻子说“今天公园里肯定更好看”,那就去看吧。雪停了,出太阳了,雪开始溶了,且看且玩且珍惜。雪过天晴,“红妆素裹,分外妖娆”,公园里更加漂亮,自然更加热闹。阳光之下,水面粼粼闪光,雪地似乎在闪光,树上冰凌也闪光,大雪生命旅途中的最美瞬间呈现。拍照,拍照,拍视频,拍视频,人声鼎沸,笑声灿烂,似乎听得见雪的笑声……
在北国,下雪是常态;在江南,雪却是稀客——暖冬渐现,雪更稀罕。雪是雨的精灵,冬的灵魂,大雪纷飞是最美的舞蹈。雪是南方人的梦中情人!一遇见雪,南方人喜不自胜,不问大雪停未停,出门俱是看雪人……因为一场雪,惹得人痴迷。盼雪,看雪,玩雪,人与雪合一,在天地间一起疯狂,沉迷。其实,诗也许并不在远方,很多时候就在我们身边,就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一场美丽的雪,美化了世间,愉悦了世人,还给世间和世人美好的希翼——瑞雪兆丰年,所有的美好会如约而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