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姜民
大寒那一天,我下晚班之后,买了老面小馒头来到父亲家里。他指着客厅窗户下面沙发上帮我代领的《从此是朋友》和《大东路》,要我带回家。然后,他又指着客厅电烤火桌旁边沙发上的四本《鲁迅文集》和《郭沫若文集》说,你要想把文章写好,首先要像鲁迅和郭沫若一样有思想,先做一个思想家。我说好。
我在清理东西准备回家时,父亲说,二姐要他在下雪之前把生活必需品买好,要我先陪他把家里的废品卖了,然后他去买菜;要我把装废品的小拖车带回家,再回家。
父亲在门口撅起屁股费劲地用固定钩固定纸板子、用印有“古汉养生精”字样的黄色环保袋和黄色的烂蛇皮袋装废品时,他又想起阳台上还有一些蚊香盘之类的东西。他说,有一个电动按摩器是妹妹曾经给去世母亲用过的,但是坏了,也要卖了。他把这些东西装在一个蓝灰相间的环保袋里。这一袋东西,他没有固定在小拖车上,要我单独提着。
准备出门了,父亲说,他有一个白色的准备买菜用的长方形蛇皮袋怎么没看见了,问我是不是把它当垃圾丢掉了。因为,我看见曾老师邮寄过来的白色塑料加厚的、有凸出圆孔的快递包装袋上写了我的个人信息,就用剪刀把个人信息剪碎了。父亲要我把碎片放进包装袋,一起和垃圾丢出去。他指着地上的一个蓝色的羊奶粉罐子说,把它也丢掉。我说,这个也可以卖废品。他说,这个不值钱。我说,它的质量比较好,它的内边比较圆润,不割手,不像有些罐头内边,割手,别丢掉了,我拿它来装东西。他说好。他就以为我把他的蛇皮袋也丢了。其实,我是在进门口的、洗衣机旁边的矮鞋柜上看到了他的蛇皮袋。只是他后来就放到电烤火桌上,可能不记得他重新摆放的位置了。我就说,我没丢。然后,我说电烤火桌上的蛇皮袋是你要找的东西吗?他又模棱两可。
东西准备好了,父亲把电视机、电烤火桌和客厅里的灯关了,我们准备出门。在下电梯以后,我感觉我不带手机,还是不方便,万一,废品店老板用微信支付卖废品收入,那我不是要走回头路吗?我跟父亲说,我回家拿手机。他说,他也没带手机,他要我把他的大手机也拿下来。当我在电烤火桌找手机时,父亲在窗户下的电梯旁边仰头喊我,说大手机在口袋里。
十点多钟,我们正式出发了。父亲把三个12升石莲山泉矿泉水水桶挂在小拖车上,让我拖车子。走到小区门口时,下坡的地板上有一道推拉门槽沟。他怕我拖不好车子,着急地指挥我,慢点慢点,一边一边来。我把拖车拖下坡以后,感觉挂在拖车上的矿泉水水桶总是晃荡在我的脚后跟上,我就单独用左手提矿泉水水桶。
过了五分钟,我到了一小门口,因为废品店在马路的右手边,为了防止在废品店门口有台阶不方便拖车上去,打算在一小门口的、一块没有台阶的人行道上拖上去。没想到,在我身后离我有五十米远的父亲,突然用生气的口吻对我大喊道,你走到哪里去了?别走了,等我来。我于是停下来等他。他横过马路,走到我面前说,他要到一小打字店去发稿。我就在一小门口靠右边的马路边的停车位上等父亲。我把小拖车停在一辆白色的娄底牌照越野车与黑色的长沙牌照越野车之间。过了十分钟左右,父亲踽踽独行而来。他自己把拖车拖到了废品店门口,要我帮他抬起拖车尾部,我真不知道该往哪儿使劲,因为纸板子挡住了用手抬的拖车尾部。拖车拖上了台阶,没有看到废品店蒋老板,父亲正要我打电话时,穿黑衣服、戴黑色口罩的老板娘已经来到磅秤前面。父亲等前面一个称完重量以后,就跟老板娘搭话,蒋老板怎么不上门收货了。老板娘说,快过年了,不上门收货,先把家里的货清空。她边说边称父亲递过来的废品重量。她称一样,就记上一笔。
十点半左右,老板娘核算我们的废品收入为27元钱。父亲想让老板娘把钱微信支付到我手机上。老板娘问,给现金可以吗?父亲说可以。她从她脖子上挂的小黑色拉链袋里拿一张二十元、一张五元和两张一元的钞票交给我。我收了钱,父亲就又撅起屁股费劲地用固定钩把拖车像捆粽子一般交叉折叠钩紧。捆好以后,把它交给我,我把现金交给父亲。他要我拿着,但是我还是拿给他。随后,我朝北,回父亲家里放拖车;父亲朝南,去超市买东西去了。
我回家以后,也像父亲一样去超市买了下雪之前的生活必需品。
晚上八点多钟,我在监控里看见父亲正在吃晚餐,我问他吃什么菜。他说,他吃上午买回的鱼和白菜豆腐皮。
第二天晚上,大雪果然如期而至。第三天,父亲在家庭群里发了如下微信:昨夜北风频敲窗,寒冷蓄势欲登场。瑞雪纷飞漫天舞,山河遍野披银装。国泰民安好光景,人寿年丰乐无疆。防寒保暖要重视,吃好玩好才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