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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痴曾国藩
新闻作者:   发布时间:2025年03月27日  查看次数:  放大 缩小 默认

  □ 周海良

 

  曾公一生,嗜棋如命。

  有人做过统计,曾公日记中,有据可查的对弈次数达1300余盘棋,有时几乎每天下棋,废寝忘食,乐此不疲。

  同治十一年二月初一日,曾公“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五次,立见者一次。围棋二局。阅《二程遗书》。通籍三十余年,官至极品,而学业一无所成,德行一无可许,老大徒伤,不胜惶悚惭郝。二点五更睡。”自知来日无多,曾公伤感之至。

  初二日:“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三次,坐而假寐,疲甚,若不堪治一事者。围棋二局。二更四点睡。”

  初三日:“早饭后清理文件。阅《理学宗传》。围棋二局。二更四点睡。”

  初四日:“晨起,书:‘既不能振作精神,稍尽当为之职分。又不能溘先朝露,同归于尽,苟活人间,惭悚何极!’”

  同治十一年二月初四戍时,曾公安然西归,享年六十一岁。

  去世前几天,他每天下棋两局。去世当天,或许还下过两局,只是来不及记了。

  果然,今天从曾公爱徒赵烈文《能静君日记》得到验证:闻涤师薨逝前数日微有小恙,仍理事如故。是日早尚游署中花园,与幕府下棋,至下午忽觉足麻,扶至签押房坐定,倚椅背一笑而逝。其未去自如,非天人中人,不能吉祥如此。(同治十一年二月二十三日)

  那天上午,与曾公下棋的幕僚叫薛福成(字叔云),入曾府七年,毎天上午陪曾公“围棋两局”,或许薛福成故意谦让,那两局围棋曾公竟然赢了。赵烈文同治十一年三月初四日记:“初四早微有不适,下午见客,谈燕良久,又从薛叔云处着棋二局,得胜甚喜。”

  死前还要玩两盘,堪称骨灰级棋痴了。

  曾公自述,围棋“最耗心血”,多下则“头昏眼花”“眼蒙太甚”,却明知故犯:“明知旷工疲神而屡蹈之”“为棋所困,费光阴至一时之久,妨正务,以后戒之。”

  知易行难。尽管有成功戒烟戒色之经验,但对嗜棋如命的曾公来说,保大清江山易,戒国藩棋瘾难。

  道光二十二年十一月初十,京城,一大早,曾公好友冯树堂来,劝告他不要贪恋下棋,估计是好友实在看不下去了,忍无可忍,才提出严正规劝。是日,有曾公日记为证:“今早,树堂教我戒下棋,谨当即从。”

  这里曾公最早的戒棋记录。

  六天后,曾公棋瘾又犯,“与子敬围棋一局。前日服树堂之规而戒之,今而背之,且由我倡议,全无心肝矣。”

  此后,曾公一边痛骂自己,一边明知故犯。

  二十二日,“又围棋一局,此事不戒,何以为人?”二十四日,“酒后,观人围棋,几欲攘臂代谋,屡惩屡忘,真不是人!”

  十二月初一日,“真不是人”的曾公,“又围棋一局,何以为人?归已三更,倦极。”

  为了戒棋,曾公尝试只看他人下棋,不料,仍“跃跃欲试,不仅如见猎之喜,口说自新,心中实全不真切。”

  屡戒屡犯,屡犯屡戒。到最后,干脆放任自流,破罐子破摔,时间一久,也就心安理得。

  道光二十三年正月初二,曾公实在找不到对手,居然“与内人围棋一局。”

  道光二十四年五月初五,端午节这天,“徐石泉来,与同围棋数局。石泉去而余头昏眼花,因戒永不下棋。誓曰:如再下棋,永绝书香也。”

  这一回,总算是痛改前非,真下决心了。

  自此,天天看书,夜夜临帖。

  整整十五年,再未见曾公下棋记录。

  直到咸丰九年正月二十八日,曾公江西剿匪,才有“与吴子序围棋两局,皆输”之日记。

  先一天,曾公“闻温甫(二弟,战死安徽三河一役)忠骨已寻得,为不幸中之一幸。”

  曾公下棋,无论悲喜,不分场合,只要得空,便手谈一局,以舒精神。奇怪的是,越是焦躁,越想下棋。

  咸丰十年七月初七,军务繁忙的曾公正抽空与程尚斋下棋,忽接圣旨,补授其为两江总督兼钦差大臣。一时府邸车水马龙,冠盖如云,程尚斋几欲罢战,曾公却棋兴正酣,继续埋头对弈,“终局后,道喜之客纷纷,至夜不止。”

  咸丰十一年,前方战事吃紧,曾公忧心忡忡,几乎每天都“饭后围棋一局”。

  二月十五日,“又接湖北信,知黄州失守,悲愤之至,旋围棋一局。”

  三月初二,“四更初接信,知景德镇已失,左军于三十日败挫,焦灼之至。”三月初五,行驻安徽休宁的曾公夜不能寐,“因本日各营进徽州,寸心悬系之至,与舒墨林下象棋,竟日至八局之多。”

  不知何故,这回改下象棋了。

  初六日,“与舒墨林下象棋六局。”初八日,下象棋四局,初八日,下棋七局,初九日,下棋六局,初九日,“与墨林下棋,是日共九局之多,盖天气甚长,心绪郁闷,故为此戏。”陈玉成围歼湘军三百余人,曾国藩“心烦意乱”,下棋三盘,方才定神。

  同治二年二月二十五日,在丁家洲船上,曾公连战六局,每局约两刻许。七月,金陵战败,他“寸心如割”,又下两盘棋。不久,爱妾陈氏病重而去,家人“哭声凄凉”,他“心绪殊劣”,与欧阳兆熊连弈四局以解哀愁。

  同治四年四月,剿捻失败,曾公“焦灼之至”,途经泰山,与人对弈两局,下山后又下两局。返宁途中,适逢漕运总督吴棠,两人是多年棋友,遂弈战不休,十七天内竟酣战六十八局棋。

  如此下棋,简直是拿生命在效忠国家啊!

  曾公嗜棋如命,可惜,棋艺却不敢恭维。

  曾公日记中,几乎很难见到他赢棋的记录,大多是“围棋二局”之类的流水账,估计,屡战屡败,羞于记录。

  民国初年裘毓麟编撰的《清代轶闻》记述了两件曾公弈棋趣事:

  有一次,曾公到扬州,重金邀请晚清国手周小松到府上对弈,许以厚礼相赠。周小松历经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四朝五十余年,执晚清棋界之牛耳。周小松风骨凛然,毫不留情,让了九子不说,还将棋盘分成九个品字,意谓老夫才是九段高手,曾公颜面大失,拂袖而去,原先应允的厚金一分不给。

  我疑心这是后人杜撰,有抹黑曾公之嫌,与国手周小松下棋,曾公居然没记录,不应该啊。

  曾公有肤癣,每与人弈,常将大半身伏于案上,癣疾发作,一手下棋,一手挠痒,掉下的皮屑洒满了棋盘和案几,人莫不厌之苦之。

  有一次,曾公与某武员博弈,曾公积习难改,棋友忍无可忍,到最后互相大骂,几至挥拳。但第二天曾公却大赞其有胆气,极力保荐他。

  棋品如人品。

  突发奇想,若是当初决绝,戒了棋瘾,鞠躬尽瘁的曾公能否成就更大伟业呢?

  难说,不过,多写几本书倒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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