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艺强

　　这几天最高温已超30度，春阳热力四射，棉衣直接换成了夏装。季节似乎有些性急，放肆地借阳光之手光明正大地赶着柳绿，催着花开。

　　春光正漾，清明将不日而来，故土情结萌生，父母便决定回乡下小住。又有一些酬酢之事，老姑妈九十大寿，阳光明媚的那天，我便开车带上姐妹和父母，五人一起回到了乡下。

　　丘陵围绕的乡村已不再贫瘠，到处山明水秀房舍俨然，大片大片的油菜花黄灿灿地在阳光里耀眼怒放，水泥铺就的乡道刚好通车，几只狗旁若无人地在道上悠游，踩刹避让是对它们起码的尊重。老姑妈虽已九十，但容光焕发神智尚清，对多年不曾探望的我们姐妹虽有些混淆，但讲明后就能准确对应。酒席热闹，菜肴丰盛。许多同龄的亲戚已是满脸风霜，感知到自己应该也是体貌形同;许多年轻陌生的面孔，经介绍才知是某某的儿女，与自己也有着同宗的血脉，他们大都生活在不同的城市。人世几十年光景，代代延续已成庞大家族，借寿庆之机相聚而欢，亲族稳固而持久。

　　回到自家屋前，看到阶前已长满绿绿的春草，屋前的小撮地里也是杂草葳蕤。打开房门，久闭的沉闷之气扑面而来，地面与家具上都已蒙尘，冷落凄清。父母移居小城不足五月，乡居光景如此，让我们好生惆怅。于是，我们姐妹便开始了各项整理，扫、抹、洗，搬出床上用品晒晒太阳，然后再给铺得平平整整。

　　露天的小院里落满了椿树的枯枝败叶，我用竹扫把扫成一堆，父亲用打火机点燃，噼叭火苗窜起老高，慢慢化为灰烬;姐姐拿起扁担去挑水，家有自来水却并不清洁，吃水还是习惯用古井里的水;妹妹则把水缸里的陈水一一舀出，反复清洗……父母年事已高，行动多有不便，尤其母亲近来总是手脚酸痛，力所能及地给予照顾是我们子女的责任。

　　乡居前本是村里小学，两栋教学楼凝聚着村人的力量和希望，可现在已经人去楼空。学校入学人数每年骤减，只能撤并到更远的中心学校，原来的琅琅书声已经不再。农村的田土现在基本都是老辈在耕种，青壮年的劳力大都贡献给了城市和远方。老辈们在一天天衰颓，总有一天将握不起锄头，就如我的父母一样在慢慢老去。那些生财的土地也会如这座弃置的学校吗?或许，我们把空置的学校改造成养老院?把农业公司办到农村、把青壮劳力重新召回农村?杞人忧天，而我竟要忧地，都成笑料。其实，人生一世，偶尔被人笑笑也无妨。笑笑他人，笑笑自己，这仅此一次的人生不也就多了些乐趣吗?

　　父母回乡居也只小住，清明后又会移来小城，盛夏时再回乡下避暑。他们如候鸟般将一年分成了四段，他们的迁徙有关美好的传统，有关故土的眷恋。而那方宁静的村庄，一直是我心底永远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