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洲
毛主席逝世的1976年,也是我们在贫困乡村社教(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简称)的一年。
1976年春节刚过,邵阳地委宣传系统社教工作队入驻洞口县横溪乡大竹大队,全队9人,由地区教育局副局长朱求林同志任队长。
我分配到山下生产队,队长王一来是“土改”根子的儿子,单瘦个儿,大公无私,不善言语,只顾事事带头干的中年人。王队长文化水平低,未见外面世界,领导的生产队,生活水平低下,年年粮食不能自给,又无其他副业门路,队里无干部、工人等家属投资,丰年里加上瓜菜,勉强能过日子。
生产救荒
我感到队长家温饱难继,全队社员家情况也不相上下。王队长担心地对我说:“陈干部,去年欠收,全队到新粮上市还差一个月左右口粮,怎么办呢?”
面对现实,我思考良久,认为民以食为天,工作队员所在的队里饿坏人,绝对不行。我说:“大家商量是不是把山边地借给社员,种瓜种豆种蔬菜,生产自救?”王队长说:“怕上级晓得了,我队走资本主义道路。”我决定召开队委会商量借地的事。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召开了队委会,大家一致同意借地。我强调说:“告诉社员,谁说出了借地的事来,谁负责全队人生活,我受处分是小事,队长队委们都会受批判。”最后起草了一份借地协议,大家签名盖手印。借地只借一季,种上南瓜、萝卜等蔬菜。
借出的地里蔬菜都长得很好,但有的蔬菜生长期长,远水救不了近火。生产队得在新粮上市前,为了社员家不断炊,社员可以求亲靠友渡荒,但有这种资源的户很少。队长找我有没有办法到外地借粮渡荒。我找工作队长汇报,他也无良策。我回到队里左思右想,想到我同事的爱人在洞口桥头镇当副书记。我们由公社开了介绍信,王队长和我赶到几十里远的桥头镇,恰好徐副书记刚从娄底返回。我俩交出介绍信,说明来意,徐副书记满口答应,到附近有余粮的队借粮。队长写了借条借稻谷2600斤,我在条上签名担保,保证秋收后保质保量如数送还。借粮成功,不会饿坏人了,我好像做了件大事一样,心情舒畅。
猎户投资
山下生产队有户叫张喜午的社员,一家三口住在雪峰山里。他父亲曾是猎户,喜午继承了父亲的打猎技术,会设卡装套捕捉野兽,不需在生产队出工,只投资分粮。
为了准备晚稻化肥,端午节后王队邀我和他一起到雪峰山里找张喜午收投资款。我俩走了十多里弯曲陡峭的山路,才在半山腰中找到一栋用树皮盖的木架小房,张猎户正在房中修理绳套。我俩说明来意,张喜午高兴地说:“你俩来得正好,昨天刚套的黄麂,肉还很鲜,吃了麂肉再回去!”他又说:“不瞒你两位,猎人只要勤快多装些机关,东面不着,西面着,野味可当饭吃,只是米饭难得,有粮也要挑几十里路才到山中。”
不久,猎户老婆就端上三土钵热气腾腾的麂肉放在粗木桌上。麂子肉鲜而细腻味道也好。张喜午说:“对不起,没米做饭,麂肉少了锅里还有。”吃了麂肉喝了自制茶后,我提议到猎场去看看。张喜午高兴地说:“近山知鸟音,近水知鱼性。我住在山里,对野兽的习性多少了解些,设卡装套很少放空的。”我们走了约三百米山路,只见一根碗口粗的楠竹弓下处,竹上钢丝绳吊起一只一两百斤的野猪后腿,半悬空中。张喜午见状高兴地回屋取猎枪。
时间已到下午三点多钟,我俩得赶回队了,张喜午从他老婆手里取了350元投资款交给王队长,顺便给王队长一块麂子肉,王张队写了张收条,我俩高兴地往回赶。
时间过得真快,毛主席他老人家离开我们49年了,我也由壮年步入耄耋之年,但1976年9月11日大竹大队设的毛主席灵堂里,人们排队吊唁悲痛的表情历历在目。不久后,党中央英明粉碎“四人帮”的消息闪电般传入人民心中,工作队再也不必寻事搞批判,放心为群众办实事,正大光明,心情舒畅。
近半世纪前的社教不再存在,我在幸福晚年生活中,常常想起山下队社员(现应是村民),他们的生活一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