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平
历史小说的价值,从来不止于还原过往,更在于从故纸堆与遗迹中打捞精神火种。莫美笔下的《守道》,以清代从五品监察御史谢振定为魂,在“小人物”的叙事里,既恪守历史真实的根基,又提炼出穿越时空的精神内核,为读者铺就了一条“见人、见道、见己”的阅读脉络。
《守道》的真实性,建立在扎实的史料考证与实地走访之上,让历史人物摆脱“符号化”,变得可感可触。作者耗时十数年,从湖南省图书馆、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等机构,收集到谢振定的《知耻斋诗文集》和全部奏稿,还托好友挖掘故宫博物院、北大图书馆的民间族谱与地方档案,连其他史料里的“蛛丝马迹”都不放过,硬是为谢振定搭起坚实的文献骨架。
为避免“纸上得来终觉浅”,作者更沿着谢振定的足迹反复探访。从故居涟源乐恺堂,到任官地京城都察院、通州坐粮厅,再到江南贡院、扬州等地,每一处都留下他的脚步。这种“追迹式”写作,让史料里的文字变成可想象的场景,谢振定“烧车震都市”的勇气、经世致用的坚守,有了具体的空间坐标,不再是史书上冰冷的记载。
小说没把谢振定困在“御史烧车”的单一故事里,而是深挖他灵魂深处的精神特质,让“小人物”的光芒穿透历史尘埃。面对权倾朝野的和珅,朝中大员竞相巴结,谢振定却以从五品之身“太岁头上动土”,焚烧其妾弟违制乘坐的豪华座车。
这份勇气不是匹夫之勇,是监察御史对“规制”的坚守,是面对强权不妥协的人格光辉,更是文人风骨在官场浊流中的鲜明彰显。而谢振定的价值远不止“烧车”一事,他学养深厚、身负经世之才,人品与学识深深影响了陶澍、曾国藩、魏源等湖南近现代人物。
陶澍把他的教诲称作“贻谋”,视作精神指引;曾国藩写诗赞他“真人豪”,奉他为家乡先贤典范。由此可见,谢振定是湖湘“经世致用”精神的早期践行者,是连接传统士大夫与近代思想者的重要桥梁,让“守道”的意义超越个人际遇,延伸到地域精神的传承中。
《守道》的写作脉络,始终围绕“人”与“道”展开,最终指向对当下的启示。作者没追求谢振定一生的“全景式”描写,而是聚焦他“出任监察御史”的关键片段——以“乐恺堂听烧车故事”为精神萌芽,用史料考证与实地走访丰满人物形象,最后以监察御史生涯的经历演绎小说主体。
这种“截取式”写法,让叙事更集中凝练,也让谢振定的“守道”精神更突出,避免冗余情节稀释核心主题。小说的价值取向,还在开篇就回应了“写小人物是否有价值”的疑问:谢振定虽官阶不高、知名度有限,但他“灵魂深处的光辉”,远比煊赫的名声更有力量。
作者希望借谢振定的背影,为当下“迷茫彷徨”的人提供指引,让“守道”成为面对困境时的精神参照——坚守原则、保持独立人格,不因外界压力动摇本心,这便是穿越时空仍具意义的“道”。
《守道》不是一部简单的“历史人物传记小说”,它以真实为基、以精神为魂,在“小人物”的叙事里,写出了历史的温度,也写出了对当下的关照。读罢掩卷,谢振定那把“烧车”的火,早已不只是历史的瞬间,更成了照见人心的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