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有德
春雨落下来,春水满池塘,民屋里的鸭和鹅唱着小曲跑向池塘,纵情欢娱,池塘里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的热闹模式;把这种热闹模式推向高潮的是蛙鸣在夜间,在窗外,蛙鸣声外的一切声响全被淹没,只有蛙声如潮水涨落,此起彼伏,这春天的曲子,激情澎湃,热血沸腾。
每天早出晚归,忙碌,劳顿,疲倦,闲适成了奢望。有了蛙鸣,暮色里归来,倦意在蛙鸣声里一点一点稀释。入夜,蛙声如潮水涌动,破窗而入,塞满了四楼每一个角落。躺在床上,整个夜晚都是我的,整个世界都是我的,我只管尽情享受这份忙碌之后的闲适,享受这份妙不可言的天籁之音。
每一个夜晚,在蛙鸣声里入睡,又在蛙鸣声里醒来。
夜色连着暮色而来,灯光明暗不定,天地之间,白天的一切,夜色里似是而非,似非而是,顿时神秘起来,更神秘的是蛙鸣。沿河两岸,青草池塘,蛙鸣如海浪跌宕,如春潮起落,演奏的乐曲气势如虹,滔滔不绝。但是,就在眼前,窗外,池塘或河岸,你听得见却看不见,就是如此神奇。蛙声如潮,我就在这潮声里安然入梦……
一觉醒来,窗外晨光曦微,远处依然隐隐约约,而蛙鸣却是清清楚楚——“呱呱呱”“呱呱呱”,还是睡前的蛙鸣。再无睡意,安安静静躺着,什么也不想,此时此刻,只有蛙鸣,全世界都只有这蛙鸣……
蛙鸣是不是通宵达旦?常常一觉睡到自然醒,不知道;但偶尔夜起,蛙鸣仍然有,只是似乎不如睡前那般高亢、激昂,倒是缠绵、婉转,如小夜曲,另有情致。
二十年前在乡里,那时的春天,春天的蛙鸣,蛙鸣的气场,是不是像现在这样?二十年后到了城里,春天还是那时的春天,蛙鸣是不是还是那时的蛙鸣?蛙鸣声里五十余年,半个世纪,蛙鸣在每年春天响起,听起来熟悉,熟悉中夹杂着陌生,像风在飘,雨在飘,云在飘,我也在飘?蛙鸣声里,有时也会胡思乱想……
那时在乡里,春来何处无蛙鸣?当时只道是寻常,春天是该有蛙鸣的。进城至今,二十余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年年春来听蛙鸣可蛙鸣声依旧,人却非复当年。多少年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如鱼饮水,自在心头;一到春来,一到蛙鸣,全在这潮水般的乐曲里冲涮、冲淡、冲走。蛙鸣消逝,又卷土重来,如潮涨潮落,云起云飞……世事无常亦有常,有常亦无常,唯有蛙鸣永恒。
“呱呱呱”“呱呱呱”,蛙鸣跌宕起伏,那是春之歌,生命之歌,夜色里听,晨光里听,都是一种美好。恍惚间,眼前呈现出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个世界,安宁祥和……
一年一度的春天,一年一度的蛙鸣,明知总是如期而至,却又总是期待,就像干渴的池塘和土地期待一场甘霖,就像在黑暗里的夜行人期待一丝光明……